《那些年的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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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5-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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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年的年

郭明亮

一进入腊月,村里那些端着苞谷糁碗坐在门墩石上的人就开始数日子,计算着娃考试剩几天啦?说腊八要吃臊子面;腊月二十要开始大扫除,提前打听哪里有糊墙的报纸。像预言家一样你说一句今年的肉会涨到几块钱,我说一句咱村里谁家的猪能卖不少钱。

进入腊月二十,村里的男人女人都开始忙乎,那时家家户户都是瓦房土墙,大扫除是极其复杂的活。就从我家说起吧,父亲从寺沟的土崖上寻找一种很干净的白土,气喘吁吁地担回来,泡在一个大缸里,用竹子做的大扫帚把家里的墙角角落落扫净,开始用小扫帚蘸着泡水的白土开始刷墙,家里所有的罐罐和小物件都搬到了门外的场面子。

大扫除完了,我们一家人又把那一大堆物件放回原处。墙面干了,母亲用面粉做浆糊开始糊墙,我们挑拣好的有图像的报纸递给母亲,嘴里还不停地说,这张报纸糊在我睡觉的头上端。虽然已经夜幕降临,场面子的电灯泡还亮着,对门的王叔还在紧张有序地杀猪。一群人直直地站在寒风中,看猪临死前的挣扎,聆听那无奈地嚎叫声,有人会不断地说,这个肥,这个猪大,估计肉更香。一口大锅,冒着热气,多少人心里想着,过年能多割几斤肉多幸福啊!

家里有一台缝纫机,母亲早早缝制好了我们兄妹几个的新衣,新鞋也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我家带锁的板柜里。父亲借来一把推子,提前夜里通知我们,“明天要推头了,不要胡跑,推子要还人家。”那时我们还不知推头有一个雅称叫理发。推子总是不友好地服务,夹得我们头皮疼,我们就抱怨父亲,骂那推子,父亲不耐烦地嚷嚷,“有多疼,人家娃咋不喊呢。”我们就在冷风中使劲地跺脚叫喊着。

“别喊了,过几天就要蒸年馍了,今年包子不放萝卜了,全用大葱和豆腐包,再割些肉,让你们啃骨头,买两串鞭炮。”父亲的话起作用了,我们想到不吃萝卜包子了,还能啃骨头和响鞭炮,就强忍着疼任推子在头皮上游走着。从那一刻我们就期待着吃包子馍,啃骨头,可时间却像凝固了一样,让我们不断抱怨时光的缓慢。

包子吃了,骨头啃了,就等着年来了。老家没条件洗澡,母亲就烧一大锅开水,我们一家人轮流在大盆里洗身子。浑身发抖地洗自己的污垢,我们无法给孩子解说,当年身上的寄生虫事件,谁愿意身上生虱子啊!一年一件新衣裳谁还讲布料的质量,罩住旧棉衣棉裤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。我们的父母几乎是两年到三年才给自己缝制一身新衣。

大年三十村里的闲人多了起来,一个个笑嘻嘻地站在十字路口,大多数人议论阳郭的菜卖多少钱?崇宁的菜多少钱?还有人说渭南的菜多少钱?说完了就抱怨,“贵了就不买了,一样能过年。”我们的孩提时代没春晚,村里也没电视,许多人也没贴春联,认为贴春联是富人家的事。在我十五岁前父亲没给大门上贴过春联,他可能不想买那一张几毛钱的红纸,可也没影响我们喜庆的心情,一家人从三十乐呵呵到了正月十五。

我们最大的快乐是穿新衣响鞭炮。一大早起来,拿着在土炕上暖了一夜的鞭炮,全部拆成零散的,响一个从兜里掏出一个,快响完时就不舍得响了。看别人响,一群孩子在村里溜达,看谁家门口的鞭炮皮里有没响的鞭炮,你争我夺地撕打着。有时为了一鞭炮会发生战争,一个说我先看到,一个说我也看到了,生气了扔茅坑谁也别响。也不记仇,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开始说打链子枪的事……

每过三百六十多天,我们就要过一个年,现在物质条件普遍好了,吃穿不愁,可总觉得年少了一些滋味。年前没了那些热闹,年后走亲戚也不是一天一家,一天成了三五家,礼物一放坐几分钟就走了。真怀念那些年的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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